张瀚《松窗梦语·士人纪》原文阅读练习及译文

2021-12-04 │ 励志文章
张瀚
原文
古称三不朽曰: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其次立言。士非此三者,无以托于世而列于士君子之林矣。兼之者,其命世之豪杰乎!道德不足,则功业、文章亦足表见。若夫希世取容,求为富贵利达而已,又何足比其数也。我朝英贤辈出,其以道德、功业、文章名世者,代不乏人。余尝窃高山之仰,景行先哲。
诚意伯刘公基,少通《春秋》,长务理学,尤精兵法。会太祖定栝苍,是时吴、汉为敌,众以苏湖地饶,宜先取吴。公密谋曰:“汉灭,吴直囊中物耳!宜先伐汉。”上纳其言,灭汉取吴,因收中原。志在澄清天下,言于上曰:“当使纪纲振肃,而后惠政可施。”上皆嘉纳之,累欲进公爵,公固辞不受。公刚毅,慷慨有大节,遇急难,勇气奋发。与金华宋濂友善,并以功名显于世。文章二公尤著,基曰《郁离子》,濂曰《龙门子》。
宋濂始见上于金陵,问:“世乱奈何?”对曰:“愿明公不嗜杀人,天下可定。”上悦之。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,朝会宴享律历衣冠之制,咸以委濂,屡推为开国文臣之首。侍上多所陈说,直谅不务文饰。上喜曰:“卿可参大政。”对曰:“臣少无他长,徒以文墨议论事。一旦授职不效,有负陛下。”顿首力辞。上尝廷誉公曰:“古人太上为圣,其次为贤、为君子。若濂,事朕十九年,口无毁言,身无饰行,宠辱不惊,始终无异,匪惟君子,抑可谓贤矣。”公尝自言曰:“古人为学,使心正身修,措之行事,俯仰无愧而已。”后居青萝山,闭门著述,人罕睹其面。
方孝孺,恒以明王道为己任。太祖尝召见,喜其举动端整。建文即位,召为文学博士,凡将相谋议,辄资孝孺。及靖难兵起,诏檄皆出其手。兵既渡江,坚守誓死。建文逊去,文皇召用,不屈。文皇命孝孺草即位诏,悲恸彻殿,大哭且骂曰:“死即死,诏不可草!”文皇大怒:“即死,独不顾九族乎?”孝孺曰:“便十族奈我何!”文皇大怒,竟磔诸市。孝孺慨然就戮,之死靡悔。其所著述甚多,文大类苏氏,而正论过之。
此数英贤,岂非志于道德,功名不足以累其心,志于功名,富贵不足以累其心者耶!迨今承平日久,今之士人非科第无以自见,故始为诸生,欣羡一举,不啻起渊谷、腾霄汉也;既推上矣,羡登甲第,汲汲不减诸生时;既成名矣,骎骎希冀显荣;位列公卿,犹思恩逮上世,赏延后裔。所谓诵法圣贤者,取陈言应制科尔,甫服冠裳,辄尽弃去。悲夫!以是立功名且不可,何论道德!
余告门下举试不第者曰:“君子修身善行,睹穷达显晦,不入于心,充然喜乐在我。焉知竞进争先,戚戚穷年也!别矣,毋令世俗驰骛之态摇惑本心。以尔清才好学,何所不至?所患志不立,汩外慕而损真心。汝其以贤为师哉!”
(取材于明·张瀚《松窗梦语·士人纪》)


译文
古人说三不朽,说的是:最上等的是树立德行,其次是建立功业,再次是创立学说。士人不是(按照)这三条标准(要求自己),(就)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立身、位列于知识分子之列。三者都具备的,那是有治国才能的贤者啊!(如果)(树立)德行方面不足,那么(能够建立)功业、(创立)学说,也足够(用来)显扬的。至于那些迎合世俗讨好别人的人,是为了富贵、顺达罢了,又哪值得和士人相提并论呢?我朝英贤一代代出现,那些凭借道德、功业、文章闻名于世的人,每个时期都有。我曾私下仰慕这些德行高尚的前辈先哲。
诚意伯刘基,年少时精通《春秋》,长大后专力从事理学,尤其精通兵法。正赶上太祖平定栝苍,当时,吴、汉(与我朝)敌对,大家都认为苏州湖州地方富饶,应该先攻取吴地。刘基秘密谋划说:“(如果)汉地被灭,(那么)吴地只不过是放在口袋里的东西罢了!应该先攻打汉地。”太祖采纳了他的进言,灭了汉地,攻取了吴地,于是收复中原。(刘公)志在肃清天下,对皇上进言:“(现在)应当整顿法度,然后德政就能施行了。”皇上都赞许采纳了他的建议,多次想加封他的官职,刘基坚决辞谢不接受。刘基为人刚正不阿,充满正气,有高尚节操,遇到危机艰难(的事情),毫不畏惧、积极应对。他与金华的宋濂关系非常好,都凭借功业显达于当世。在文章方面,两人也十分突出,刘基(的文集)叫《郁离子》,宋濂(的文集)叫《龙门子》。
宋濂最初在金陵觐见皇上,(皇上)问:“世道混乱,怎么办呢?”(他)回答说:“希望您不好杀人(施行仁政),(那么)天下就可以安定了。”皇上很欣赏(他)。(把掌管)郊社宗庙山川百神的祭祀仪典,朝会宴享律历衣冠的制度(的工作),都交给宋濂,多次称赞他为开国文臣之首。(宋濂)侍奉皇上时经常(为皇上)陈述利害,正直诚信,说话不掩饰。皇上非常高兴,说:“你可以参与国家政务。”(宋濂)回答说:“我年轻时没有别的长处,只是写文章谈论朝政。万一接受职务后不能胜任,(就)辜负了陛下。”以头叩地,极力推辞。皇上曾经在朝堂上夸赞宋濂说:“古人中最上等的是圣人,其次是贤人、是君子。像宋濂这样,侍奉我十九年,没有诽谤之言,行为磊落,宠辱不惊,一直没有改变,不仅仅可以称为君子,还可以说是贤人了。”宋濂曾经自己说:“古人做学问,要让自己身心正直,把其中的道理落实行动中去,对上对下都没有愧疚罢了。”后来(宋濂)隐居在青萝山,闭门著书,很少有人见到他。
方孝孺一向把彰明王道当作自己的职责。太祖曾经召见(他),喜欢他举止端正。建文帝即位,征召(他)为文学博士,凡是将相谋划议论(事情),就会向孝孺咨询请教。到了靖难起兵时,诏书檄文全都出自他之手。军队渡江后,(他)誓死坚守。建文帝逊位,文皇(即位)任用(他),(他)不肯就职。文皇命令孝孺起草即位诏,(他)悲号的声音响彻大殿,一边大哭一边骂:“死就死,即位诏不能起草!”文皇大怒:“就算(你不怕)死,难道不顾及(你的)九族吗?”孝孺说:“即便(杀我)十族,又能把我怎么样呢!”文皇大怒,最终在市中将他处以磔刑。孝孺慷慨赴死,到死都不后悔。他的著述非常多,文章风格很像苏轼,但是文中的忠义之气超过苏轼(的文章)。
这几位英贤,难道不是追求道德,功名不能牵绊他的志向,立志成就功名,富贵不能牵绊他的志向的人吗?如今太平稳定时间很长了,现在的士人不通过科举没有办法显露自己,所以开始作诸生的时候,(就)希望(自己)能够一举成名,如同从深谷中腾飞到天空;中举之后,又希望高中进士,急切求取不亚于作诸生的时候;成名之后,(又)迫切希望能够显赫荣耀;等到位列公卿,还想恩惠到达上代,赏赐延及后代。(他们)所说的称诵效法圣贤,不过是用陈词滥调应付科举考试罢了,刚刚穿上官服,就(将圣贤之言)全都抛弃。可悲啊!用这样(的方式)立功名尚且不可以做到,更何况(立)德呢!
我告诫门下考试不中的弟子说:“君子修养身心,修炼自己的品行,面对困厄或显达,都不会放在心上,心中快乐满足。哪知晓争名逐利,终年忧惧(的事)呢!不要这样了,不要让世俗(为名利)奔走的风气动摇本心。凭你卓越的才华、好学的品质,还有什么达不到的呢?担心的(应该)是意志不坚定,沉迷外物因而迷失了本心。你要把英贤当作老师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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